第八章：昨夜风雨今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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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仍是昏昏沉沉，但她似乎已看懂了些什么。 </p>
她看到安嫔拼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只因是个女孩子便被人无情地带走。 </p>
她看到安嫔和孩子相依为命，永远没有尽头的哭泣。 </p>
她看到孩子脸上逐渐出现了坚韧的神情。 </p>
她觉得好像过了已经过了许久，日头歇了又落，永无止境。她没有意识地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里，不知过了多久，安嫔出现在她的眼前。 </p>
安嫔仍是那样蜷缩在角落里，手脚颤抖，眸中的绝望中似乎透出些希望来。 </p>
孩子从一旁窜出来，脸上还带着淤青。“母妃，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p>
孩子从怀里捧出一块烤红薯，小心翼翼地呈到安嫔面前。 </p>
安嫔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上孩子脸颊上的淤青。她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也不忍问她为什么又受伤了；是偷看皇兄的书被他母后抓了，还是去厨房要吃的被人撵了。 </p>
孩子见母妃迟迟不说话，便有些疑惑，问道：“母妃，你不吃吗？” </p>
安嫔看着孩子眼中的纯净，终是不忍直视。落下几滴泪来，将孩子搂进怀里，声音沙哑道：“母妃做了一件坏事，钰儿会怪母妃吗？” </p>
“母妃才不会做坏事，钰儿永远相信母妃。”孩子撒娇道。 </p>
然而在他得知皇后薨了之后，他仍感到震惊。 </p>
孩子不相信是他善良的母妃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然后事实却真的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p>
安嫔哭着说：“对不起……钰儿，你要明白，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要变强，不能再叫旁人看不起。” </p>
夜色微凉，水池里荡漾了一湖微波，倒映着皎皎明月。沿着湖边栽种的海棠树参差向天，令夜色徒现幽良。天色暗沉如一潭死水，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触手握住的只有沁骨的凉意。夜自私的挟尽了世间尽数的温暖与光芒，徒留下弥漫着寒意的冰冷。黑暗中一点一点的光，逐渐蜿蜒向上，在慕容的面前铺开一条光斑做成的小路。 </p>
仍是夜，风雨交加。慕容意识到眼前的风景在变换。 </p>
每棵树每缕风都交杂着黑暗的影子，夜静静的，褪尽了白日的喧哗。天上飘着云，遮着了高高挂起的月亮。闷闷的天，一时无风。黑黝黝的长廊，黑黝黝的人影。连原来苍翠的树，也是黑黝黝的。眼前的一切，似乎凝固了墨的影子，刻板木讷的几乎走失了所有的生机。 </p>
唯有那点着灯的宫殿才叫人区分出夜与世界的界线。 </p>
雷声大作。 </p>
孩子此刻已不是孩子，而是长成了少年的样子。他站在风雨交加的夜里，仰头望着天，手中握着他父皇的遗诏。他听见后头熙熙攘攘，哭声不绝于耳，觉得自己似乎也该挤出那么一两滴眼泪。 </p>
有人闻讯而来，跪在他面前。 </p>
“恭喜二皇子……不，是皇上！” </p>
他看着那人谄媚的表情，心中烦躁，将手中的东西丢给他。 </p>
“拿去烧了，做的干净些，别留痕迹。” </p>
“是。” </p>
他还做不到对自己的父皇下手，只是偷换了遗诏。此刻他还未意识到，从今往后，他便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p>
他神色难辨，一半面孔隐在暗夜里，闪电将他的脸映照的忽明忽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淌下几颗泪珠，望着融了墨似的天空。 </p>
“皇兄，对不起……” </p>
慕容看得心中不忍，眼前仿佛又浮起那个孩子的从前——春风拂面，是沾衣不染海棠的花雨，那个白净的孩子独自在海棠树下发愣。他的目光渐渐迷茫，渐渐空荒，透过老海棠树浓密的枝叶望向远方…… </p>
而在慕容的记忆里，他的目光慢慢离开那方窄窄的院子，离开海棠树，离开母亲。在外头广阔的时间里停留一下，继续离开，离开一切声响甚至一切有形。飘过黑夜，飘过星光，飘向无可慰藉的迷茫与空荒……而在慕容的祈祷中，老海棠树也便随之轰然倒去，跟随着孩子，陪伴着他围拢着他。他坐在满树繁花中，满地浓阴里，张望复张望，或不断要皇兄给他讲讲：“这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p>
慕容似乎已经被泪水淹没了，她仰面，眨眨眼，眼前便恢复了起初时的苍白。 </p>
有人循着光走来，以沉默的姿态，凝望着她。 </p>
她听到那人焦急万分地喊着那孩子的名字—— </p>
贺即钰。 </p>
· </p>
慕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莫生的房间里。 </p>
一众丫鬟婆子都盯着她，见她睁眼，都喜道：“皇上……您可算醒了。” </p>
“快，去叫王爷来！” </p>
应声便有几个丫鬟出去了。 </p>
太医为她诊了脉，温声道：“皇上昨日里受了凉，又未休息好，染了风寒。不过并无大碍，只需按着臣的方子抓几服药服上几天便能痊愈。” </p>
慕容只仍在回忆梦中的事情，久久难以平复。 </p>
仍是意难平。 </p>
“王爷。”门外传来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p>
慕容转动僵硬的脖颈，望向门外，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迫切的想要见到他，又似乎是真真切切的想要逃避。 </p>
于是他便那样从容地走进来，立在她身旁，眸子垂得低低的，看着她。 </p>
“皇上……可好些了？” </p>
慕容愣在了那里，不知该作何表达。 </p>
她想，如果是即钰在这里，他会说什么呢？ </p>
靖王爷见他沉默着，也不多说，转身叫来太医，将情况又问了一遍。 </p>
他默默听着，偏头去看她。 </p>
慕容微微眯起眼，漫天的日光仿佛都照进她心里，顺着血液，把耳根熏热了。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些想法，有些荒唐也有些可笑，没有办法说出口，天生的谨慎也叫她不会轻易说出来。她沉默着低头，时间突然变得好慢…… </p>
靖王爷在她身旁坐下，捧起一旁的药，吹凉了送到她嘴边。 </p>
她迟疑着还未张口，就听他叹了口气，离她近了些。 </p>
“听话。” </p>
眼前的男人在慕容的眼前逐渐与梦中的影子重合，在光影里交闪着变换。 </p>
她顷刻间便笑了出来，想起些什么，拉长了声调道：“皇兄——” </p>
只见靖王爷脸上顿时闪过了几种不同的表情，诧异，喜悦，不舍，与无奈。 </p>
他脸上浮出几丝真切的笑意，抬头笑着对她说：“嗯，我在。” </p>
慕容仍是昏昏沉沉，但她似乎已看懂了些什么。 </p>
她看到安嫔拼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只因是个女孩子便被人无情地带走。 </p>
她看到安嫔和孩子相依为命，永远没有尽头的哭泣。 </p>
她看到孩子脸上逐渐出现了坚韧的神情。 </p>
她觉得好像过了已经过了许久，日头歇了又落，永无止境。她没有意识地走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廊里，不知过了多久，安嫔出现在她的眼前。 </p>
安嫔仍是那样蜷缩在角落里，手脚颤抖，眸中的绝望中似乎透出些希望来。 </p>
孩子从一旁窜出来，脸上还带着淤青。“母妃，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p>
孩子从怀里捧出一块烤红薯，小心翼翼地呈到安嫔面前。 </p>
安嫔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抚上孩子脸颊上的淤青。她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也不忍问她为什么又受伤了；是偷看皇兄的书被他母后抓了，还是去厨房要吃的被人撵了。 </p>
孩子见母妃迟迟不说话，便有些疑惑，问道：“母妃，你不吃吗？” </p>
安嫔看着孩子眼中的纯净，终是不忍直视。落下几滴泪来，将孩子搂进怀里，声音沙哑道：“母妃做了一件坏事，钰儿会怪母妃吗？” </p>
“母妃才不会做坏事，钰儿永远相信母妃。”孩子撒娇道。 </p>
然而在他得知皇后薨了之后，他仍感到震惊。 </p>
孩子不相信是他善良的母妃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然后事实却真的这样出现在他面前。 </p>
安嫔哭着说：“对不起……钰儿，你要明白，母妃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要变强，不能再叫旁人看不起。” </p>
夜色微凉，水池里荡漾了一湖微波，倒映着皎皎明月。沿着湖边栽种的海棠树参差向天，令夜色徒现幽良。天色暗沉如一潭死水，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触手握住的只有沁骨的凉意。夜自私的挟尽了世间尽数的温暖与光芒，徒留下弥漫着寒意的冰冷。黑暗中一点一点的光，逐渐蜿蜒向上，在慕容的面前铺开一条光斑做成的小路。 </p>
仍是夜，风雨交加。慕容意识到眼前的风景在变换。 </p>
每棵树每缕风都交杂着黑暗的影子，夜静静的，褪尽了白日的喧哗。天上飘着云，遮着了高高挂起的月亮。闷闷的天，一时无风。黑黝黝的长廊，黑黝黝的人影。连原来苍翠的树，也是黑黝黝的。眼前的一切，似乎凝固了墨的影子，刻板木讷的几乎走失了所有的生机。 </p>
唯有那点着灯的宫殿才叫人区分出夜与世界的界线。 </p>
雷声大作。 </p>
孩子此刻已不是孩子，而是长成了少年的样子。他站在风雨交加的夜里，仰头望着天，手中握着他父皇的遗诏。他听见后头熙熙攘攘，哭声不绝于耳，觉得自己似乎也该挤出那么一两滴眼泪。 </p>
有人闻讯而来，跪在他面前。 </p>
“恭喜二皇子……不，是皇上！” </p>
他看着那人谄媚的表情，心中烦躁，将手中的东西丢给他。 </p>
“拿去烧了，做的干净些，别留痕迹。” </p>
“是。” </p>
他还做不到对自己的父皇下手，只是偷换了遗诏。此刻他还未意识到，从今往后，他便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p>
他神色难辨，一半面孔隐在暗夜里，闪电将他的脸映照的忽明忽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淌下几颗泪珠，望着融了墨似的天空。 </p>
“皇兄，对不起……” </p>
慕容看得心中不忍，眼前仿佛又浮起那个孩子的从前——春风拂面，是沾衣不染海棠的花雨，那个白净的孩子独自在海棠树下发愣。他的目光渐渐迷茫，渐渐空荒，透过老海棠树浓密的枝叶望向远方…… </p>
而在慕容的记忆里，他的目光慢慢离开那方窄窄的院子，离开海棠树，离开母亲。在外头广阔的时间里停留一下，继续离开，离开一切声响甚至一切有形。飘过黑夜，飘过星光，飘向无可慰藉的迷茫与空荒……而在慕容的祈祷中，老海棠树也便随之轰然倒去，跟随着孩子，陪伴着他围拢着他。他坐在满树繁花中，满地浓阴里，张望复张望，或不断要皇兄给他讲讲：“这书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p>
慕容似乎已经被泪水淹没了，她仰面，眨眨眼，眼前便恢复了起初时的苍白。 </p>
有人循着光走来，以沉默的姿态，凝望着她。 </p>
她听到那人焦急万分地喊着那孩子的名字—— </p>
贺即钰。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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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莫生的房间里。 </p>
一众丫鬟婆子都盯着她，见她睁眼，都喜道：“皇上……您可算醒了。” </p>
“快，去叫王爷来！” </p>
应声便有几个丫鬟出去了。 </p>
太医为她诊了脉，温声道：“皇上昨日里受了凉，又未休息好，染了风寒。不过并无大碍，只需按着臣的方子抓几服药服上几天便能痊愈。” </p>
慕容只仍在回忆梦中的事情，久久难以平复。 </p>
仍是意难平。 </p>
“王爷。”门外传来声响，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p>
慕容转动僵硬的脖颈，望向门外，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迫切的想要见到他，又似乎是真真切切的想要逃避。 </p>
于是他便那样从容地走进来，立在她身旁，眸子垂得低低的，看着她。 </p>
“皇上……可好些了？” </p>
慕容愣在了那里，不知该作何表达。 </p>
她想，如果是即钰在这里，他会说什么呢？ </p>
靖王爷见他沉默着，也不多说，转身叫来太医，将情况又问了一遍。 </p>
他默默听着，偏头去看她。 </p>
慕容微微眯起眼，漫天的日光仿佛都照进她心里，顺着血液，把耳根熏热了。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些想法，有些荒唐也有些可笑，没有办法说出口，天生的谨慎也叫她不会轻易说出来。她沉默着低头，时间突然变得好慢…… </p>
靖王爷在她身旁坐下，捧起一旁的药，吹凉了送到她嘴边。 </p>
她迟疑着还未张口，就听他叹了口气，离她近了些。 </p>
“听话。” </p>
眼前的男人在慕容的眼前逐渐与梦中的影子重合，在光影里交闪着变换。 </p>
她顷刻间便笑了出来，想起些什么，拉长了声调道：“皇兄——” </p>
只见靖王爷脸上顿时闪过了几种不同的表情，诧异，喜悦，不舍，与无奈。 </p>
他脸上浮出几丝真切的笑意，抬头笑着对她说：“嗯，我在。”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