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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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是愉悦的，无所事事也好、相约出游也好，总能感到开心。
简未然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慕无声忙完公务休假，立马约上他去看了一场心仪已久的歌舞剧电影，出场后，简未然捧着还未喝完的可乐，一边跟着人流走出影院，一边问身旁的慕无声：“无声，难得休假，你还穿得那么正式，看上去好累。”
“我已经穿得很休闲了，至少没有系领带、穿外套。”慕无声不以为然。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和同色西装裤，皮鞋擦得锃亮，尽管没有领带，衬衣上的每一颗扣子却都一丝不苟的扣得严严实实，再这种过于放松的场合，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简未然咬着吸管，喝了两口可乐，不再和他讨论穿衣风格的问题，转而聊道：“说到领带，上次我送给你的领带，一次都没有见你系过，明明蓝色的领带搭黑色的衬衣很好看的。”
简未然不提还好，一提到领带，慕无声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他并不否认简未然的审美与眼光，但那条造型奇特、带着细闪亮片的宝蓝色领带，他要是系在脖子上去单位，当天准成为头条新闻传遍整个阴司局！
“未然，那种一看就是走在时尚前沿的东西，不太适合我这年龄段用。”慕无声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语重心长地和简未然说这样的话了。
“你总是在我面前装老成，说不定我年龄比你大多了。”简未然同样对慕无声的提议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算着他两的年龄差，“你看，你实际年龄不过三十出头，而下个月就是我到幽冥整整十年的日子，我记不得我生前是什么样，说不定我死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是可以成为任何角色的年龄。你啊——”话到此处，简未然顿住，转了个身，与慕无声正面相对，才继续感慨：“就是喜欢用一些条条框框，把自己禁锢起来。”
慕无声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曾经，他一再被当作标新立异的异类。但在幽冥这十年，他似乎渐渐被磨去了当初的棱角，不再锋芒毕露，变得沉稳老练起来。难道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吗？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手，打算整一整自己的领带结，结果只触碰到衬衣的的布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系领带，于是他索性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冷白的肌肤和一点细碎的锁骨。
但纵使如此，慕无声和他眼前的简未然比起来，还是正经古板了太多。
尽管简未然的工作，同样需要穿正装，可他向来关注潮流趋势，衣柜中总是备着几套少有机会穿着的时常休闲装——都是他存钱之余，省吃俭用买下来的。
比如今天，简未然穿了一件明黄色的休闲长袖T恤，搭了一条深青色的休闲裤，脚上踩着春季限量发行的红色板鞋——这双鞋是他奖励自己考上正式置业顾问的礼物，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爵士帽。他的脸看上去十分年轻，再加上这一身装扮，一点都不像已经工作十年的房产中介，倒像不远处成群结队、稚气未脱的大学生。
“无声、无声，你干嘛盯着我发呆？”简未然张开五指，在慕无声眼前晃了晃，总算让慕无声回过了神。
“我只是在想，你说的话很有道理罢了。”慕无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们去停车场吧，差不多该回家了，已经挺晚了，明天还要上班。”他说着话，就绕过简未然，继续向前走。
“你走错了——”简未然伸手拉住慕无声的手臂，制止了他前行的步伐，“停车场在右边儿。”
“是吗？一到晚上我就有些认不清路。”慕无声保持着从容淡定的神情，讲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一个路痴。
简未然暗自摇了摇头，不拆穿他蹩脚的假话，“这里到停车场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我牵着你走，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路线了。”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慕无声指了指一旁的商店，说道：“走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的话，我们先去店里躲会儿雨吧，季节交替时容易感冒，还是别淋雨比较好。”
简未然认同，正巧他看到一家还有不少人排队的宠物咖啡厅，便道：“那家宠物咖啡厅好像是新开的，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简未然很喜欢可爱的小动物，慕无声也不讨厌，他两一拍即合决定去新开的宠物咖啡厅避雨时，却被店员拦在了店门前，“抱歉，我们今天新店开业，接待的顾客已经超出预定计划了，我给两位先生两张我们店的甜品优惠券，请两位改天再来吧。”
“居然已经不能进去了吗……”简未然遗憾地透过玻璃大门，看着里面一群可爱的猫咪。
店员微微欠身，“实在抱歉，如果两位先生要避雨的话，可以坐在我们店外的椅子上。”
既然如此，简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接过了店员递来的甜品优惠券，和慕无声一起并排坐在店外等待区的长椅上，望着屋檐外的毛毛细雨，从墨蓝的天空，缥缈纷飞至大地。
“没想到五月雨水就开始多起来了，往年总是要等到六月以后的。”简未然开口找了个话题。
“明天就是立夏了，接下来时不时都会有阵雨。”慕无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简未然闲聊着。
“春天已经过去了啊。”简未然感慨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今天已经五月五日了。”
简未然的语调充满了怀念，让慕无声微感疑惑，“五月五日？”
“对啊，今天不是五月五日吗？”简未然侧过头，用茫然不解地神情看着慕无声。
慕无声别开了眼，像是为了隐瞒什么，而不太流畅地答道：“嗯，是的，明天五月六日，立夏。”
也许简未然过去的记忆中，五月五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罢，他才会不由自主地那样怀念的感叹。
但简未然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把玩着手上的优惠券，想起了闻濯打算给闻解云买宠物的事，又联想到照片上的闻解云留了一头长发，和慕无声一样，遂问：“无声，为什么你会留长发？”
他刚到幽冥时就认识了慕无声，那时候的慕无声已经是长发，可他从未问过原因，毕竟长发短发都是个人喜好了，只是当他看过闻解云的照片后，突然对男性留长发的原因好奇起来——准确的说，他好奇闻解云为何会留长发。
慕无声的神色霎时变得有些怪异，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他掩盖过去，随即生硬地回答：“因为在我的家乡，我……不能轻易剪头发。”
“真是奇怪的习俗。”简未然没有深究，短暂唏嘘后，又问：“无声，你觉得，要是没有这种习俗的话，男孩子留长头发会是什么原因呢？”
“大概是个人偏好？”慕无声猜测。
“可是好长，和无声你的头发长度差不多的样子，嗯……或许还要更长一些。”简未然回忆着闻解云照片中的模样，想起那头似乎是深灰色的长发，心中的困惑更甚，“别说男孩子了，就连女孩子我都没怎么见过把头发留到这种长度的，会很不方便吧，打理什么的，就算喜欢长发，也留得过于长了。”
简未然认真思考的样子，令慕无声忍俊不禁，他微眯着笑眼，问：“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是遇见了留了很长头发的客户吗？”
“不是客户，也不能这样说，准确的说是客户儿子的儿子——客户的孙子。”简未然倏然想到自己还从未与慕无声谈论过关于闻锦泓这桩单子的事，趁着雨势一时还停止不了，他干脆将这位奇怪老爷子的事，与慕无声娓娓道来。
简未然告诉了慕无声，这位闻锦泓老先生不仅没有恢复到年轻力壮时的状态，还喜欢被称呼为“老爷子”，再谈到了由于闻锦泓与闻濯的父子关系不太融洽，买房的钱实在差得太多，他为了这件事，这大半个月已经去了现世好几次了，结果还没有办妥当。
但他没有和慕无声讲，闻濯有一位同性丨爱人，这便是闻锦泓与闻濯父子关系破裂的原因；也没有和慕无声讲，闻濯的两名儿子，是闻濯与爱人通过试管代孕生育的；更没有和慕无声讲，他每次一见到闻濯，总会涌现出酸涩、失落、焦灼……太多太多，他所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
雨停了。
在现世的闻濯，顺利抵达了赫尔辛基，到下榻的酒店沐浴掉一身疲惫后，他坐到窗边，拿出随身带来的日记本，怀念地翻阅起来。
可惜还没看够熟悉的字迹，就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闻先生，您现在方便吗？关于明天的会议，有些事想和您谈谈。”
闻濯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日记本，起身走出房间。
这时，窗外的月色渐渐爬进了酒店的房间，一束月光落在了摊开的纸页上，那里写着这样一段话：“一九九七年五月五日，与闻先生结婚一周年。春有新芽，夏有繁花，秋有落叶，冬有霜雪，而他有四季的温柔。”
周末是愉悦的，无所事事也好、相约出游也好，总能感到开心。
简未然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慕无声忙完公务休假，立马约上他去看了一场心仪已久的歌舞剧电影，出场后，简未然捧着还未喝完的可乐，一边跟着人流走出影院，一边问身旁的慕无声：“无声，难得休假，你还穿得那么正式，看上去好累。”
“我已经穿得很休闲了，至少没有系领带、穿外套。”慕无声不以为然。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和同色西装裤，皮鞋擦得锃亮，尽管没有领带，衬衣上的每一颗扣子却都一丝不苟的扣得严严实实，再这种过于放松的场合，确实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简未然咬着吸管，喝了两口可乐，不再和他讨论穿衣风格的问题，转而聊道：“说到领带，上次我送给你的领带，一次都没有见你系过，明明蓝色的领带搭黑色的衬衣很好看的。”
简未然不提还好，一提到领带，慕无声就有些哭笑不得了——他并不否认简未然的审美与眼光，但那条造型奇特、带着细闪亮片的宝蓝色领带，他要是系在脖子上去单位，当天准成为头条新闻传遍整个阴司局！
“未然，那种一看就是走在时尚前沿的东西，不太适合我这年龄段用。”慕无声已经忘了自己是第几次，语重心长地和简未然说这样的话了。
“你总是在我面前装老成，说不定我年龄比你大多了。”简未然同样对慕无声的提议置若罔闻，自顾自地算着他两的年龄差，“你看，你实际年龄不过三十出头，而下个月就是我到幽冥整整十年的日子，我记不得我生前是什么样，说不定我死的时候，就已经是个老头子了，可这有什么关系呢，不管是十八岁还是八十岁，都是可以成为任何角色的年龄。你啊——”话到此处，简未然顿住，转了个身，与慕无声正面相对，才继续感慨：“就是喜欢用一些条条框框，把自己禁锢起来。”
慕无声微微一愣，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曾经，他一再被当作标新立异的异类。但在幽冥这十年，他似乎渐渐被磨去了当初的棱角，不再锋芒毕露，变得沉稳老练起来。难道这就是……那个人的目的吗？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抬手，打算整一整自己的领带结，结果只触碰到衬衣的的布料，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系领带，于是他索性解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冷白的肌肤和一点细碎的锁骨。
但纵使如此，慕无声和他眼前的简未然比起来，还是正经古板了太多。
尽管简未然的工作，同样需要穿正装，可他向来关注潮流趋势，衣柜中总是备着几套少有机会穿着的时常休闲装——都是他存钱之余，省吃俭用买下来的。
比如今天，简未然穿了一件明黄色的休闲长袖T恤，搭了一条深青色的休闲裤，脚上踩着春季限量发行的红色板鞋——这双鞋是他奖励自己考上正式置业顾问的礼物，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的爵士帽。他的脸看上去十分年轻，再加上这一身装扮，一点都不像已经工作十年的房产中介，倒像不远处成群结队、稚气未脱的大学生。
“无声、无声，你干嘛盯着我发呆？”简未然张开五指，在慕无声眼前晃了晃，总算让慕无声回过了神。
“我只是在想，你说的话很有道理罢了。”慕无声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们去停车场吧，差不多该回家了，已经挺晚了，明天还要上班。”他说着话，就绕过简未然，继续向前走。
“你走错了——”简未然伸手拉住慕无声的手臂，制止了他前行的步伐，“停车场在右边儿。”
“是吗？一到晚上我就有些认不清路。”慕无声保持着从容淡定的神情，讲了一个无伤大雅的谎言，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一个路痴。
简未然暗自摇了摇头，不拆穿他蹩脚的假话，“这里到停车场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我牵着你走，这样你就不会找不到路线了。”
话音刚落，天空突然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
慕无声指了指一旁的商店，说道：“走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的话，我们先去店里躲会儿雨吧，季节交替时容易感冒，还是别淋雨比较好。”
简未然认同，正巧他看到一家还有不少人排队的宠物咖啡厅，便道：“那家宠物咖啡厅好像是新开的，我们就去那里好了。”
简未然很喜欢可爱的小动物，慕无声也不讨厌，他两一拍即合决定去新开的宠物咖啡厅避雨时，却被店员拦在了店门前，“抱歉，我们今天新店开业，接待的顾客已经超出预定计划了，我给两位先生两张我们店的甜品优惠券，请两位改天再来吧。”
“居然已经不能进去了吗……”简未然遗憾地透过玻璃大门，看着里面一群可爱的猫咪。
店员微微欠身，“实在抱歉，如果两位先生要避雨的话，可以坐在我们店外的椅子上。”
既然如此，简未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接过了店员递来的甜品优惠券，和慕无声一起并排坐在店外等待区的长椅上，望着屋檐外的毛毛细雨，从墨蓝的天空，缥缈纷飞至大地。
“没想到五月雨水就开始多起来了，往年总是要等到六月以后的。”简未然开口找了个话题。
“明天就是立夏了，接下来时不时都会有阵雨。”慕无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简未然闲聊着。
“春天已经过去了啊。”简未然感慨了一声，“时间过得真快，今天已经五月五日了。”
简未然的语调充满了怀念，让慕无声微感疑惑，“五月五日？”
“对啊，今天不是五月五日吗？”简未然侧过头，用茫然不解地神情看着慕无声。
慕无声别开了眼，像是为了隐瞒什么，而不太流畅地答道：“嗯，是的，明天五月六日，立夏。”
也许简未然过去的记忆中，五月五日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罢，他才会不由自主地那样怀念的感叹。
但简未然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把玩着手上的优惠券，想起了闻濯打算给闻解云买宠物的事，又联想到照片上的闻解云留了一头长发，和慕无声一样，遂问：“无声，为什么你会留长发？”
他刚到幽冥时就认识了慕无声，那时候的慕无声已经是长发，可他从未问过原因，毕竟长发短发都是个人喜好了，只是当他看过闻解云的照片后，突然对男性留长发的原因好奇起来——准确的说，他好奇闻解云为何会留长发。
慕无声的神色霎时变得有些怪异，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痛苦，但很快被他掩盖过去，随即生硬地回答：“因为在我的家乡，我……不能轻易剪头发。”
“真是奇怪的习俗。”简未然没有深究，短暂唏嘘后，又问：“无声，你觉得，要是没有这种习俗的话，男孩子留长头发会是什么原因呢？”
“大概是个人偏好？”慕无声猜测。
“可是好长，和无声你的头发长度差不多的样子，嗯……或许还要更长一些。”简未然回忆着闻解云照片中的模样，想起那头似乎是深灰色的长发，心中的困惑更甚，“别说男孩子了，就连女孩子我都没怎么见过把头发留到这种长度的，会很不方便吧，打理什么的，就算喜欢长发，也留得过于长了。”
简未然认真思考的样子，令慕无声忍俊不禁，他微眯着笑眼，问：“怎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是遇见了留了很长头发的客户吗？”
“不是客户，也不能这样说，准确的说是客户儿子的儿子——客户的孙子。”简未然倏然想到自己还从未与慕无声谈论过关于闻锦泓这桩单子的事，趁着雨势一时还停止不了，他干脆将这位奇怪老爷子的事，与慕无声娓娓道来。
简未然告诉了慕无声，这位闻锦泓老先生不仅没有恢复到年轻力壮时的状态，还喜欢被称呼为“老爷子”，再谈到了由于闻锦泓与闻濯的父子关系不太融洽，买房的钱实在差得太多，他为了这件事，这大半个月已经去了现世好几次了，结果还没有办妥当。
但他没有和慕无声讲，闻濯有一位同性丨爱人，这便是闻锦泓与闻濯父子关系破裂的原因；也没有和慕无声讲，闻濯的两名儿子，是闻濯与爱人通过试管代孕生育的；更没有和慕无声讲，他每次一见到闻濯，总会涌现出酸涩、失落、焦灼……太多太多，他所不能理解的复杂情绪。
雨停了。
在现世的闻濯，顺利抵达了赫尔辛基，到下榻的酒店沐浴掉一身疲惫后，他坐到窗边，拿出随身带来的日记本，怀念地翻阅起来。
可惜还没看够熟悉的字迹，就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闻先生，您现在方便吗？关于明天的会议，有些事想和您谈谈。”
闻濯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日记本，起身走出房间。
这时，窗外的月色渐渐爬进了酒店的房间，一束月光落在了摊开的纸页上，那里写着这样一段话：“一九九七年五月五日，与闻先生结婚一周年。春有新芽，夏有繁花，秋有落叶，冬有霜雪，而他有四季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