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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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医生直接从光脑中抽出一个虚拟光屏,复制两份,一份推送到斯莱尔身边,一份推送到陆冠宇身边。

    “昨天,是五少爷服用抑制剂的日子。”

    “五少爷的基因链非常不稳定,不过抑制剂可以让他的基因保持某种程度上的动态平衡。”

    “每次服用抑制剂以后,基因链的动态平衡都会发生新的变化。所以,按照惯例,我都会采集一些毛发血液重新进行数据登记。”

    “这是……这是五少爷最新的基因链状态。”

    “它们……它们很乖。”

    邱医生的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为什么说抑制剂从未解决过陆家人的基因崩溃问题呢?因为服用抑制剂后,他们的基因链也只是在一定程度上趋于稳定了,这依然是一种动态的平衡。也就是说,就算服用了抑制剂,他们和正常人还是不一样。正常人的基因永远是稳定的(此处不考虑体细胞变异等情况)。

    这个特性在陆小鑫的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因为在需要服用抑制剂的四个人中,陆小鑫是唯一一个还没有经过潜力测验的。

    陆冠宇、陆二焱和陆三淼三个人呢,工作的工作,学习的学习,邱医生不可能每个月都去采集他们的生物信息,因为这真的太不方便了。所以在需要服用抑制剂的四个人中,现在只有陆小鑫还完全处在邱医生的监控中。

    上个月检查时明明还一切正常的,这个月……就出现奇迹了。

    陆冠宇用手扶着光屏,迅速往下翻,他略过了那一大串的数据分析,直接查看了结果。

    邹医生说它们很乖!没有错,陆小鑫的基因链真的很乖!它们稳定住了!

    谁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陆冠宇的手都在颤抖。

    自从陆小鑫出生,当陆冠宇知道自己存在基因缺陷时,他就在想尽一切办法,立志要把这个隐患彻底解决了。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他拥有最多的医学投入,他拥有顶尖的医学人才,他甚至亲身上阵做了很多实验,但这个问题却依然像是大山一样压在他身上。

    还有一点,虽然陆冠宇是最近十年才开始真正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的,但他的养父奥利弗却早早就知道了,否则他不会命令当初的郝管家给陆冠宇下抑制剂。真按照梅又薇女士的说法,陆冠宇是奥利弗用某种方法“造”出来。也就是说,奥利弗操控了一切。但在这个基础上,奥利弗也没有办法解决陆冠宇的基因问题,只是拿出了治标不治本的抑制剂而已。从这可以看出陆冠宇身上的问题究竟有多难解决了。

    总而言之,就算陆冠宇很痛心,但是他自己以及二焱、三淼和小鑫都只能按时服用抑制剂而已,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做的。

    现在,陆小鑫的基因忽然就稳定了,谁能不震惊呢?

    邱医生看了陆南一眼。陆南依然被光芒包围着,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邱医生当机立断地表示:“我需要重新检查五少爷的基因组,顺便也检查一下陆先生的基因组。”尽管担心陆南,但陆鑫基因组的事情同样是刻不容缓的。

    邱医生用医疗器械分别在陆鑫和陆冠宇身上采集了血液等生物信息,然后火速去了实验室。

    其余的人继续等在陆南的床边。

    “爸爸,南南一定不会有事的!我早就知道了,南南将是世界的中心。如果这世界上还存在着真正的天之骄子,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南南,他是被神明选中的那个!”陆小鑫认真地说。

    透过陆小鑫漆黑的瞳孔,陆冠宇能看到小儿子的倔强。什么世界中心啊,什么被神明选中啊,在陆冠宇看来,这都是孩子们的想象而已。如果换一个时机,陆冠宇一定会好好地教育小鑫,他得让孩子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没谁是真正特殊的,死了或者活着,星球照样转着。

    但在这个时刻,陆冠宇什么说教的念头都没有了,他把小鑫抱在怀里。父亲的胸膛永远是孩子最坚固的城墙。

    “你说的没错,鑫鑫,南南一定会没事的。他是世界的中心呢。”陆冠宇同样认真地说。

    陆小鑫用力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的基因链是不是真的稳定了,而如果它们稳定了,陆小鑫觉得这一定是南南给他造成的影响。

    所以,陆小鑫由衷地相信着,陆南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这个世界因为陆南而存在。

    时间过得很慢,但第二日的清晨依然如约到来了。陆南依然被包裹在那层光芒中。

    当科技碰上这种超自然的力量,他们毫无作为。

    陆冠宇的眼中出现了血丝。他的体能和精神力都很好,按说一夜没睡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作为一个父亲,一整夜的担心耗去了他绝大多数的精力。在这种时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而已。

    斯莱尔给陆南和陆鑫向学校请了假。陆鑫守在陆南的床边,即使很累了,都舍不得睡去,这种时候他一定不会去上学了。

    吃早饭的时候,在实验室中奋战了半宿的邱医生出现了,他整个人都很激动,看上去特别像那种“刚刚成就了毁天灭地大事情的科技怪人”。他冲到陆冠宇面前,用一种颤抖的语气说:“没有错,先生,小鑫的基因链稳定了!”

    这是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如果不是陆南现在情况未明,他们甚至能为此大肆庆祝了。

    陆冠宇忍不住松了半口气。

    “那爸爸的呢?”陆小鑫抢着问。

    邱医生缓缓地摇了摇头,他走到陆冠宇身边,拍了拍陆冠宇的肩膀,说:“先生的基因链还是老样子。”

    陆小鑫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张大了嘴巴:“为、为什么会是这样?”

    邱医生再次摇了摇头:“事实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反而更能理解陆先生现在的状态,这是正常的。而如小少爷这样,基因链忽然稳定了,这才是最不正常的。不过,这总是一件好事,或许当我们找到了那个契机,陆先生和另外两位少爷的情况也能大为改善了。”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中,邱医生一直是个非常自负的人。但是在面对陆家基因组的时候,邱医生的信心一再受到了打击。这些年来,他一直没能取得什么突破性的成果。

    这么说吧,即使梅又薇女士说陆冠宇是被奥利弗造出来的,但是邱医生敢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发誓,把人类和洛斯哈的基因融合到一起来创造生命体,比说现在不能实现,这在未来几十年中都没法实现。不是邱医生能力不够,这就是做不到。

    除非奥利弗穿越了时空,他手上握着几百年几千年以后的科学技术,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在实验室中“造”出一个陆冠宇。

    这才是大家一直都弄不明白的地方!他们连陆冠宇到底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如何能探究更深层次的秘密?!

    就像现在,陆小鑫的基因组稳定了,邱医生也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一结果。

    至于陆小鑫的基因组到底是怎么稳定的,而这又能给陆冠宇等另外三个人带来什么帮助,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不过,大家暂时都没心思琢磨这个,因为陆南的状态太让人着急了。既然知道陆小鑫这边不仅没出事,还算是多出了一个好消息,他们就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陆南身上。但还是那句话,在这种时候,大家什么都做不了,一切只是干着急。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也就是陆南昏迷快十六个小时的时候,他的身体终于有了变化。

    首先,是那颗绿色的宝石忽然粉碎了,于是白光彻底消失了,大家可以重新触碰到陆南了。

    斯莱尔立刻收集了绿宝石的粉末。等陆南没事以后,他们一定会把这些粉末好好研究一遍的。

    其次,是陆南的身体真的发生了肉眼可见变化。而发生的一切都在超出大家的认知,他们就算能触碰他了,却又不敢触碰他。

    最关键的是,陆南依然没有醒。他依然处在昏迷中。或者,用邱医生更为专业的话来说,他处于自然睡眠状态中。

    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陆南的脸上慢慢长出了鳞片。这种鳞片看上去很坚硬,颜色是漆黑中泛着幽蓝色的。

    很快,陆南的半边脸就被鳞片覆盖住了。

    这场景虽然诡异,偏偏又带了那么一点点华丽,甚至有几分不可思议的美感。

    大家都傻眼了。唯一能保持正常思考能力的斯莱尔说:“这种鳞片存在于洛斯哈皇族的原始形态身上。”

    帝国人普遍拥有两种形态,一种是原始态,一种是进化态。如果把帝国人称之为“类人”,尽管显得很不尊重,不过这的确能更好地描述他们的生理特性。原始态就是类人的原型,比如说,帝国皇室中的人是从一种大型肉食动物进化来的(不同等于但疑似人类所知道的恐龙),所以他们的原型就是那种覆盖了鳞片的有着尖牙和利爪的凶兽。不同种的帝国人原型不同,但进化态都和人类一模一样。

    斯莱尔甚至打开光脑,搜索出了帝国皇族的原型照片,放大了给大家看。

    “这也太酷了!”陆鑫震撼地说。

    陆冠宇看了眼照片,又看了眼陆南。然后,他继续看了眼照片,又看了眼陆南。虽然他前不久知道了自身的基因中带着帝国皇族的基因片段,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这种片段还能被成功激活啊!所以,南南是要变形了吗?!那以后南南到底算是人类,还是洛斯哈?

    但事情似乎又和大家想象中不一样。陆南没有继续变化下去,他仅仅是在脸上长出了鳞片而已,他的头型没有变成那种长着恐怖牙齿的大怪物脑袋,他的四肢也没有变成利爪,他的身体也没有一下子放大几十倍……他依然是大家熟知的陆南,只是脸上长出了一些鳞片而已。

    处在昏迷状态中的陆南微微张开了嘴巴,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长啸。

    万能的管家大人说:“这应该是帝国皇族在原型状态下要觅食时发出的声音。四少爷变形需要能量。”

    邱医生立刻给陆南注射了营养针。他们不得不这么做,因为陆南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迹象,如果能量真的跟不上了,邱医生担心他的身体会在自我调节中紧急燃烧脂肪,这会对陆南的健康极为不利,毕竟陆南这小胳膊小腿中可没有什么多余的脂肪供燃烧的。

    陆爸爸什么忙都跟不上,只能揽着陆鑫站在一边焦急地看着。

    两针营养针下去后,陆南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了。

    然后,陆南的左手开始了变化。他没有变成和脸上鳞片配套的利爪,而是变成了另一种生物的爪子。

    大家眼睁睁看着陆南的左手手背上先是长出了一种白色的毛,然后手的形状也逐渐变成了一种类似于猫爪的存在。

    不,这应该不是猫爪……

    “这是帝国坦威森家族的原型特征。这个家族人的原型类似于我们知道的老虎,而他们的确骁勇善战,所以在帝*队中拥有不小的建树。”斯莱尔一边说着,一边上网搜出了坦威森家族的原型照片。把他们前爪部分放大后,那爪子真的和陆南现在的左手一模一样。

    大家都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如果说,陆南忽然像帝国皇室那样拥有了变形的能力,能变成和他们一模一样的“龙”,这虽然挑战大家的三观,但经过仔细的思考,大家还是能接受的。还是那句话,陆家的基因中的确存在着帝国皇族基因的片段。

    可现在的问题是,陆南关于“龙”的变化只有他自己脸上的那一小块鳞片,他的爪子变成了另一种生物的原型啊!就算是真正的帝国人,他们也只有一种原始态,不会既变成这个,又变成那个啊!陆南到底怎么了啊!

    众所周知,洛斯哈内部不存在生殖隔离,不管原始态是什么,洛斯哈们都能在一起生孩子。如果原型是老虎的洛斯哈和原型是狮子是洛斯哈结婚了,他们的后代要么是老虎,要么是狮子,总是二者选其一,绝对不可能又是老虎又是狮子。

    也就是说,在洛斯哈中,他们的原始态要么随了父亲,要么随了母亲,是绝对不会出现混血种的。

    千万年来,他们的繁衍都符合这一规律,从未出现过混血种!

    这意味着,陆南现在的状态简直……简直是在颠覆现有常识。

    不一会儿,陆南的左手慢慢恢复了原样,属于坦威森家族的特征消失了。但是,他的左手还在持续变化着,很快就变成了一棵树的样子,整只胳膊都变成了一截树枝。最奇妙的是,这截树枝上还长出了一颗新枝,新枝上慢慢长出了一个类似于苹果的果实。

    “这是帝国卡姆格莫森家族的特征。这个家族的原型是一种树。尽管现在大多数帝国人都已经习惯在日常生活中用进化态生活,但显然不包括这个家族。他们在大多数时候还是喜欢化作原始态,扎根于泥土中,然后悠闲地晒太阳,悠闲地享受微风雨露。”身为百科全书的斯莱尔继续解说,“也许是因为原型为树,这个家族的人性情温和,并无野心。他们的家族中出了很多浪漫古典主义诗人。”

    说话间,陆南左手上长出来的那颗“苹果”已经成熟了,晃悠了两下,从树枝上掉了下来。陆爸爸反应迅速,冲上去把苹果接住了。

    面对这一切反常识的变化,邱医生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给陆南打营养针。对于一个医生来说,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可真糟糕啊。

    陆南的左手还在一直地变化。短短几十分钟内,他又先后变化出了数十个帝国家族的原始态特征。而这种变化还在继续。

    陆小鑫眨了眨眼睛,说:“南南,不不,应该说是我们,我们的身上一定带着很多种洛斯哈的基因……”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陆冠宇身上。陆南的基因是从陆冠宇和南希那里继承的,南希是正常的联邦人,只有陆冠宇不正常。

    不正常的陆爸爸现在也很茫然。或者说,因为太过担心陆南,陆爸爸原本就在一定程度上丧失了思考能力,而现在陆南的变化又远远超出了陆爸爸的认知,所以他整个人都是一副智商下线的模样。

    智商下线的陆爸爸拿起手中的苹果咬了一口。他其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呢。他只是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陆小鑫却跳着脚叫了起来:“爸爸,你竟然把南南吃掉了?!”

    这颗苹果是前不久从陆南的手上长出来的。

    “好吃么?”斯莱尔面无表情地问。

    “还、还行,就是有些涩。”陆爸爸说。

    “我也要吃!爸爸,都给我吧,我要把南南全部吃进肚子里。”陆小鑫像个小变态。

    斯莱尔若有所思地说:“口感涩是因为营养没有跟上。不过,能正常结出果子,这说明四少爷虽然直到现在一直都没有醒过来,但他的身体机能都是正常的。”

    陆小鑫终于从陆爸爸手里抢过了那个苹果,咬了一大口。

    “对于真正的卡姆格莫森家族的人来说,他们只有成年后才能开花结果。四少爷现在就能结果子,真的是太早了一些,但也有可能是这部分的基因片段变异了……毕竟,这么多的洛斯哈原始态特征在四少爷身上一一体现,我们已经不能用常理来看待问题了。”斯莱尔又说。

    邱医生犹豫再犹豫,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他走到陆冠宇身边,压低了声音说:“话说,你刚刚那一口……算是把自己的孙子吃了吧?”

    陆小鑫一边吃着苹果,一边说:“邱医生你说错啦!卡姆格莫森常常会变成原型结出果子,然后再用自己结出的果子招待客人。他们有了进化态,生孩子时都是用进化态的,原始态结出的果子就只是果子而已。”他很喜欢帝国的诗歌文学,连带着对于帝国诗人都有不少了解,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个家族的很多生理特征。

    说话间,陆小鑫已经把苹果啃完了。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总觉得南南的一部分现在在我的身体中了呢。”

    这谁家的孩子?!也太变态了吧?陆爸爸默默捂住了脸。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陆南还是没有醒。他脸上的鳞片也一直都没有消失,与此同时,他的左手还在一直变化着。斯莱尔默默数着他呈现出来的洛斯哈原始态特征种类,发现陆南似乎要把所有洛斯哈的原型特征都演示一遍。

    不过,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大家都相信陆南不太可能会出事了。等他醒了,自然就好了。

    傍晚是孩子们放学的时候。这天不是周末,但胖胖还是在放学后递交了拜访申请,然后匆匆跑到了别墅区。他是来看望南南的。

    在胖胖看来,南南、小鑫和那个不靠谱的王子同学不一样,王子总是能轻易找到不来上课的理由,但南南很勤奋呢,他没来上课,一定是因为生病了。于是,胖胖很担心。他总要亲自来看看南南。他甚至还带上了一束花,是他自己采的,带着来自于大自然的清香。

    陆南现在这个状况,肯定是不能见人的。于是,招待胖胖就成了小鑫和陆爸爸的任务。

    “请允许我给你介绍一下,小梅先生,这位是陆先生,他是南南少爷和小鑫少爷的父亲。”斯莱尔笑眯眯地说。

    陆冠宇生平被很多人介绍过。在很久以前,有人将他称呼为“奥利弗的养子”;慢慢的,他在别人口中变成了“那位的继承人”;再后来,他不需要什么前缀、后缀了,“陆先生”三个词成为了专有名词,似乎只要说起“陆先生”,大家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他是谁了。

    说起来很不可思议,虽然陆冠宇一共有五个儿子,且其中三位还更为年长,但三位年长的儿子从未在家中招待过同学,而等他们开始接受高等教育后,他们依然被迫藏在自己父亲的光环之后。

    于是,陆冠宇从未有过这种体验——他站在孩子的朋友面前,被介绍的时候,他的身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仅仅是一个父亲。

    不不,也许父亲这个身份恰恰是他所有身份中最伟大的。

    陆冠宇对着胖胖同学露出了微笑。

    胖胖整个人都呆滞了。妈妈呀,我家的大侄子太、太闪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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